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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2月30日 星期六

蒼鷺與少年


我是沒留意,也不大介意宮崎駿爺爺在二〇一三年《風起》上映之時宣佈的“隱退宣言”,只認為要是他真的息影,也該尊重他的決定;如今宮崎駿再度帶來新作《蒼鷺與少年》,趁還有機會,趕緊把握,到戲院觀賞這部或許真是他的息影之作。

我是從《千與千尋》(又譯《神隱少女》)開始認識宮崎駿。二〇〇一年,這部難得在馬來西亞院線上映的動畫電影,誤打誤撞下獨自在電影院觀賞,並為他獨特的敘事風格,以及在那電腦作畫逐漸盛行的時代,依舊使用手繪畫風的堅持,深深感動。幾年以後,隨著《霍爾的移動城堡》面世,我亦有了經濟能力,買下整套吉卜力工作室的動畫電影光碟,才從他的首部動畫長片《魯邦三世 卡里奧斯特羅城》逐一看起。

雖說個人非常鐘愛宮崎駿作品,創作者也享譽全球,但本地片商似乎對其作品的經濟效應缺乏信心,《千與千尋》以後,《霍爾的移動城堡》及《崖上的波妞》都沒在戲院上映;《風起》上映時場次有限(否則我肯定會去看);就連這部《蒼鷺與少年》,也只在一家電影院公司有場次。相信片商是做了市場調查,考量本地觀眾對藝術及文化的需求有限,才以如此少量的形式發行,這樣也無可厚非。

《蒼鷺與少年》講述主角牧真人因戰火失去了母親,隨著父親另娶了真人母親的妹妹(也即是阿姨),他們搬到母親家族的一所豪宅。在那裡,真人遭遇一連串神奇的事件,包括一隻會說人話的蒼鷺,引領他“跨域”至異世界,展開一場奇幻兼自我救贖之旅。

在我看來,《蒼鷺與少年》跟《千與千尋》有許多相似之處,最明顯的,就是“跨域”的設定。《蒼鷺與少年》裡,牧真人因無法放下母親在戰火波及的醫院中被熊熊烈火燒死的事實,一年後即便多了個繼母,他也以彬彬有禮作為盾牌,始終未能正式接納這位新母親;其他時候,他緊繃神經,無法跟他人交心,寧可用石頭敲破自己的頭在家休息,也不願到學校上課——顯示了真人與全世界抗衡、封閉半死的心。


直至他無意間發現母親生前留給他的小說《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》,讀著讀著,他從中似乎頓悟了什麼。瞥眼間見到懷著身孕的繼母走進森林中消失不見,整個大宅上下為此騷動,真人於是跟隨蒼鷺,進入宅邸旁森林內的塔,跨域至稱做“下界”的異世界,尋找繼母。

宮崎駿發揮一貫天馬行空、超乎一般人想像的創意,“轉變”一些生物的外觀或賦予擬人個性,看得人瞠目結舌。以蒼鷺為例,當從尖喙褪下露出底下的真身,大大的雙目、童山濯濯,滿口整齊劃一的白牙,一整個詭異感襲來,且帶點猥瑣,加上跟真人互動時展露的人性,引人發噱,對其又愛且恨。又好比外形可愛卻嗜吃人肉的鸚鵡、群起攻擊哇啦哇啦(哇啦哇啦是一種球體裝等著升空轉世投胎的靈魂)的鵜鶘,以及異世界中各種千奇百怪,與現實世界運行方式相悖的種種無法用常理理解的設定,在震懾人心的極美手繪畫面呈現下,襯托著久石讓偶爾細膩動人、偶爾宏偉大器的配樂,輕易投入其中,無法自已。

影片最後,真人除了真正接受了母親離世的事實,也真正接納了新母親,以一場奇幻之旅尋獲換取自身的成長——這是顯而易見的。我其實更愛的,是片中對“黑暗邪惡”的隱晦描述:真人善良的表象下,隱藏著一顆黑暗之心,只是這類邪惡,始終被強大的善良壓抑著。放在電影二戰時期的故事背景,以及異世界中塔主人欲維持純淨無瑕完美世界,得出了人性總會伴隨著邪惡的事實,只看你是選擇被邪惡腐蝕,或將它跟善結合以取得平衡。

正如諾蘭在《天能》(Tenet)裡說的,有些事情不必完全理解,只需感受它!《蒼鷺與少年》可以說是這類“感受至上”的作品,但它並沒想像中晦澀難懂。有些事情,隨著個人的閱歷,看著看著,就領悟到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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